2015乙肝诊疗感动故事之一:

为了这块“金牌”，我们一起奋斗了十五年

洛阳市中心医院感染科主任、主任医师  张国强

已经是下午六点半，过了下班时间半个小时了，看看病人的列表，还剩下最后一名，呼叫器不急不忙地回响“55号，高××，请到肝病专家门诊就诊”。

门口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，伴着熟悉的身影、熟悉的声音：“张主任好，您真是辛苦啊！”我的情绪立刻轻松了许多。“原来是老高啊，看起来精神不错嘛！精神抖擞，红光满面，你看我，一定是一脸疲惫。如果不是我穿着白大褂，别人说不定把我当成病人，把你当成医生呢！哈哈！”

老高是一个区司法机关的办公室主任，现在刚刚退休。他是一个老乙肝病人，在我的门诊就诊已经十五年了，早已成了老朋友。这次，也不客气，说：“专门挂了最后一个号，多耽误你一点时间”。他拿出了一张彩超报告单，“又到了该定期全面检查的时间，刚做了一个定量乙肝五项，有点儿看不懂，和以前不一样！”我接过单子一看，第2、4、5三项结果大于正常值，笑了，“呵，这不是乙肝表面抗原转成抗体了吗！这就是以前我给你说过的表面抗原血清学转换！这说明你的乙肝已经彻底治好了，祝贺您！你拿到的可是金牌啊！”我也兴奋起来，急忙再看其它报告：血常规、肝功能、乙肝病毒数量都是正常的，肝脏彩超显示的是回声稍粗，肝脏形态正常，包膜光滑，这几乎全都是正常的啊！老高十分兴奋，“这么说我的乙肝全好了，这是真的吗？你以前这样说，我还以为只是鼓励我呢！真是太高兴了！”

我们一起说笑着走出已经空无一人的门诊大厅，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，满天的火烧云显得异常绚丽，真是个好天气啊！一天的辛苦和疲惫立刻烟消云散了。对一个医生来说，治好的每一个病人都是终身成就，他给我们带来的快乐可不是物质金钱可以替代的！

时光倒转，回到2000年秋天的一个上午，也是在这个肝病门诊，一个中等身材，面色黑中透黄的中年男子在妻子的搀扶下，慢慢走进这个诊室。我立刻请他坐下，关切地问起病情，但是他却低头不语。妻子缓缓道来：“原来他母亲也有乙肝，自己十多年前就查出了乙肝，是大三阳，但是没有感觉，每次单位体检肝功都正常，所以就没有管过。近两年来，总是觉得乏力没劲，开始也没有在意。后来有一次陪领导喝酒，之后感觉乏力特别明显，才到医院检查，发现肝功能转氨酶明显升高了，就开始服用护肝降酶的药，但是总是时好时坏，看了好几家医院又吃了许多药，疗效不明显。听说您是我们这片的权威，所以慕名专门来找你看病！”

每次病人这么说，就倍感责任重大！“好吧，先不要着急，先做个全面检查吧！因为同样是乙肝，每个人的情况都可能是不同的，所以治疗可不是所有的人都一样。”

两天后再来复诊，检查的结果出来了，情况让我暗暗惊叹！乙肝五项是大三阳、乙肝病毒HBV-DNA是6.57×10⁷ copy/L、谷丙转氨酶ALT279IU/L、谷草转氨酶225 IU/L、胆红素37umoL/L。这说明肝脏有明显的炎症；白蛋白和球蛋白比值为0.9（正常应该在1.5以上），已经倒置；血常规中白细胞3.27×10⁹/L；血小板67×10⁹ /L，都有明显降低；超声显示肝脏稍有缩小，弥漫性病变呈粗颗粒状，表面不平滑。门静脉1.7cm，脾大厚5.2cm，长16cm。这些说明患者肝脏不仅有了炎症，而且已经有了明显的肝硬化。并且出现了脾功能亢进。我又给他做了一个胃镜，显示有慢性胃炎、食管静脉明显曲张，进一步证实有肝硬化。

当我把这些情况讲给他时，他显得很沮丧，“唉，我的一个叔叔就是肝硬化走的，看来我也不远了。”我沉思了一会说：“不过您也不要太悲观，毕竟医学在发展，近来就有一个新药叫拉米夫定刚刚上市，抗病毒的效果很好，这个病是乙肝病毒引起的，把乙肝病毒打下去，病情应该能控制，只是这个药有点贵，而且需要吃一年。”“我听您的，就把这一百多斤交给您了。”

于是我就给他开了拉米夫定片抗病毒，加以水林佳、护肝片等辅助治疗。一个月后复查时，患者的肝功能ALT和HBV－DNA有所下降, 精神似乎也好了些。三个月时再复查DNA查不出来了, 但肝功能ALT又升到了接近400 IU /L。我认真询问，原来是这几天有应酬，又喝了几杯。我很严肃的批评了他，他说“我也知道喝酒不好，但是工作所需，身不由己啊！”我认真的说：“您忘我工作的目的是什么？不是为了有一个美好的生活吗？如果不能带来这个，那么工作有什么用呢？如果再喝酒，我就不再给你看病了！”他看我这么认真，忙说：“好好，听您的，以后滴酒不沾了！坚持吃药。”

就这样又过了三个月，复查，他的肝功能ALT、AST都降到了正常，HBV-DNA仍然保持在检测水平以下。精神状态、食欲基本恢复到以前的样子，乏力也没有了。就这样每三个月老高就来复诊一次，化验、开药。为了多和我聊几句，每次都是最后一个就诊，然后开车送我回家（那时咱还没有汽车，他又是办公室主任，有这方便!呵呵！）一来二去就成了不只是谈病情也海阔天空乱侃的好朋友！他年长我近十岁，生活中、社会上的一些事情是我的老师，给我帮助和指点；健康上我是他的卫士，给他排忧解惑。

转眼一年到了，我刚去北京参加完肝病学术会议回来，肝病学界对治疗又有了新的认识。老高来了，复诊后仍然肝功能正常，DNA阴性，问是不是可以停药了? 我对他说，现在的观点不是一年，是要服用两年，才能考虑停药。老高立刻说：“好，听你的，再吃一年。”随后他依然是吃药，定期复查。他再也没有喝过酒，工作干得认真负责，领导也没有怪罪。看来有时，我们说不喝不行也是自己担心别人那样看，实际上也未必！我呢，依旧忙着看病人、查房、外出开会学习交流。

两年到了，他的肝功中ALT、AST、TB仍然保持正常，DNA阴性，乙肝五项由大三阳转为一、五两项阳性。我在不断的学习交流中知识在继续更新！对他说：“按照最新的观点，必须是服药到大三阳转为小三阳后一年以上才能停药，所以你还得继续吃。”他想了想，还是那句话：“听你的！”

有一次到上海参加国际肝病会议，有一个来自韩国的研究报告表明，一部分有肝硬化的病人，在长期服用拉米夫定抗病毒多年后，肝硬化得到了明显的逆转，而这在以前被认为是不可能的。我将这个信息讲给老高听。果然，他眼中放射出异样的光芒，“真的吗？我相信你！那就这样治下去吧！”

慢慢的，他的乙肝五项又渐渐从1、5阳性转为1、4、5阳性，也就是小三阳了。肝功能中r－GT也恢复了正常，白血球也渐渐上升，拉米夫定经常出现的耐药变异情况在他身上也没有发生。终于在2012年夏天，全部指标恢复到正常水平，血常规白细胞、血小板也恢复正常，彩超检查肝脏大小形态正常了，没有凹凸不平的情况，只是还有些回声增粗的表现。气色也完全没有了肝病的影子。连给他做超声检查的医师也大为惊讶，一连看了好几遍，又换了台机器看，原来显示的肝脏硬化的表现真的没有了。我也不相信，又给他做了一个胃镜，食道和胃静脉血管曲张的情况也消失了。恰好，我们科引进了法国先进的肝纤维化检测仪FibroScan，测硬度值是8.7，而三年前在北京用同样的机器检查的结果是38.4！不由得我不相信！

老高兴奋之余，问是不是可以停药了。我又对他说：“现在对这个停药的问题又有了新的认识，目前你的情况相当于奥运会上拿了银牌，已经算是临床的治愈！现在的停药标准是表面抗原、抗体转换，也就是第一项阳性消失，转成第二项阳性，成为2、4、5三项阳性时才可以停药，相当于拿到金牌。这是更高的追求，但是这需要更长的时间、更大的努力才行。”老高依然那句话：“我相信你，听你的！”

又过了三年，时间回到现在，老高的坚持终于收获一枚大金牌，看着他兴奋的样子，我也充满了快乐。我对他说：“谢谢您！”他稍感惊讶：“应该我好好感谢你的，你怎么反倒谢我呢？”我说：“这么多年来，因为学界的认识是逐渐发展的，我给你的建议也变了好几次，多次食言，你都没有半点怀疑！你给了我最好的信任，按照我说的执行，所以最后才取得了这样的结果。每一个成功的病例，对我们医生来说都是最好的享受，为了你这块金牌，我们共同奋斗了十五年！你的坚持和对我的信任，让我最后得到了享受，我能不谢你吗？”老高乐得更开心了。

望着满天的晚霞，我看着街上行走匆匆的人们，思绪仍在飞。老高恢复了健康，我得到了更多的感悟。我和老高的经历教我更明白了几个道理。首先，作为一个医生，获得病人信任是多么的重要，你的态度、仪表、语言和你对疾病的解释，都是向病人传递信任的要素。要力求做到平等、关心和通俗，然后要经常反复地沟通，尤其是一些新的理念和观点出现的时候，也要及时向病人传递，以增强他的信心。只有在病人有信任有信心的时候，才最能依从。在这个保障下，通过长期的抗病毒治疗，治疗过程中不断检测优化治疗方案，乙肝是可以控制不再进展的，而且部分病人是可以治愈的，肝硬化也是可以逆转的。因此必须树立长期抗病毒的理念！现在，我们的武器更多了，有作用确实、治愈率更高的长效干扰素，也有比拉米夫定作用更强耐药率更低的其他口服抗病毒药物，可以有创造更多金牌的机会了。战胜乙肝，治愈乙肝不是梦想！为了金牌，让我们一起奔跑吧！